告白後的第一個情人節,最後連親口說聲「情人節快樂」都沒有。
凌晨三點,畢瑀深躺在床上卻沒有絲毫睡意,只是胡亂想著下午的種種,腦裡不知道第幾次閃過不言不語走向出口的祝亦丞,下意識地又握緊了拳頭。
他一直都知道任何人都是有底限的,即使是祝亦丞這樣寬容的人也有,有時就像在懸崖邊遊走,錯了一步,也許就不見天日,但大概就是太習慣對方的容忍了,才不知不覺地任性了起來吧。
底限居然是女人嗎……
畢瑀深的思緒每每轉到這個問句就是一頓,接著就是由心底泛上來的苦澀,苦得整個心口都開始發酸,無論如何輾轉都甩不掉梗在胸前的窒息感。
後來是怎麼睡著的他忘了,倒是記得那斷斷續續的夢裡有雙異常溫暖的手,但自己卻怎麼也抓不著。
醒來時是早上十點半,畢瑀深的腦袋為了差勁的睡眠品質隱隱鈍痛,身體疲累得動也不想動,但意識卻怎麼也回不到睡眠,最後在腹部空虛造成的疼痛催促下勉強起身,大略梳洗完畢,才開始查看靜音了一晚上的手機,然後馬上發現收件夾的一個通知。
一覺醒來,畢瑀深其實已經冷靜了不少,但要點開這封訊息前卻還是猶豫良久。
最嚴重就是放棄吧,不會有事的。
自欺欺人地想著,才強迫自己點開簡訊,然後從昨晚到現在都混亂不堪的腦海頓時只剩一片空白。
『沒有知難而退的話,十點到電影院前面吧。』
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連思考這封簡訊意義的餘裕都沒有,畢瑀深的身體就直接猛地站起,隨手撈了外套就直奔出門,他生平第一次這麼後悔自己沒買車,等著不知道何時才會來的公車,即使知道不切實際,他還是想現在就衝去買輛回來。
其實祝亦丞大概早回去了吧,但是即使只是賭賭看也要趕過去,畢瑀深即使一下車就直往約定地點衝,到的時候也已經十一點半了,不顧自己喘得不行,只是急躁地環視四周。
「你上次還敢說我遲到啊,都已經過一個半小時了!」
畢瑀深幾乎都要接受對方已經回去的事實,才聽見身後這句埋怨,轉身一見對方的身影,明明心臟激動得亂七八糟,卻硬是什麼也表達不出來了。
祝亦丞就這麼等了一個半小時,他也不知道如果畢瑀深沒有打算出現自己會等多久,只是從昨晚他整理好心緒的那一刻,他就決定這件事不能這樣算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昨天在生什麼氣,但是怪給畢瑀深是一點道理都沒有,所以至少也要賠個罪,至於心中不明的其它情緒,祝亦丞決心忽略。
「……為什麼?」
愣了這麼久,畢瑀深才總算想起自己連對方想做什麼都不知道,只有乾乾地問道。
「呃、總之,昨、昨天的事情大概是我反應太大了,所以……」
雖然祝亦丞昨天想好了要瀟灑地道歉,結果真的見到畢瑀深跑得一身狼狽地出現在眼前,反而不自在地微微結巴,為了掩飾尷尬而埋頭翻起了背包,片刻後拿出了一個挺精緻的袋子。
「那個、好像要回禮的吧,雖然現在早了點,但是當作賠禮拿去吧。」
愣愣地接過了玻璃紙包裝的袋子,畢瑀深從透明的材質透過去看見了裡面五顏六色的糖果,想起了在網路上看見的回禮意義,心臟跳得比剛剛一路跑來時還快,試探地問道。
「……你真的知道送糖果的意思嗎?」
「啊,有問題嗎?是店員說回禮要送這個的。」
「……我就知道。」
雖然沒有朝期待的方向發展,畢瑀深卻也不太失落,反而覺得內心隱隱漫出一種充實感,似乎昨天見到對方不帶表情地離去時缺了一塊的東西被突然填滿了。
有人說過,對一個人的喜歡可以在一瞬間達到最高點,畢瑀深直到這刻才懂得了這句話的意思。
看了看手中小小一袋自己平常根本不會吃的甜食,又望向祝亦丞一臉特別彆扭的樣子,只覺得對方的唇看起來比糖果還甜,勉強撇開眼不再看對方,直到腦中亂七八糟的衝動過去才又開口。
「祝亦丞。」
「啊,什、什麼?」
見對方剛剛不知怎麼地停頓之後,開口就正經地叫自己名字,祝亦丞不自覺有點緊張地站直了身子。
「謝謝。」
畢瑀深難得地滿臉笑意,這人的臉本就端正,笑容又這麼稀罕,祝亦丞一下都覺得有點炫目,只有慌亂地抓了抓後頸。
「也、沒什麼啦……」
眼看兩人陷入了有點膠著的沉默,畢瑀深突地想起了什麼,又問道。
「對了,既然這樣,為什麼要約電影院前?」
電影院離兩人的公寓其實都有點距離,如果只是要給個回禮,照理說約在附近就夠了。
「……你本來約了我昨天看電影的吧,今天早上十點半有場科幻片我滿想看的,不過因為有人遲到了一個半小時,我們只能等下午一點的場次了。」
祝亦丞故意一口氣有點含糊地說完,畢瑀深還是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補過情人節?」
「不是約會,算是補償你昨天的事……」
祝亦丞立馬補充,自己都覺得這牽強得有些過頭,但也不知如何,昨晚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直到現在說出口才覺得這種補償真傻啊……
畢瑀深聽了只輕笑了兩聲,愉悅地接口。
「我知道了,不是約會。」
對方笑著這麼說簡直就像在配合著小孩的謊言,祝亦丞想回嘴又無話可說,就覺得頰上一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臉紅了,只好低下頭瞪著地板,言不由衷地扯了句。
「我餓了。」
直到這句話,畢瑀深才想起自己從昨天下午一路錯過正餐導致的,現在都隱隱絞痛著的胃部,於是也不再死纏著對方的欲蓋彌彰。
「那麼先吃午餐吧。」
那天的後來,祝亦丞思考了無數次自己怎麼就沒辦法像想像裡這麼冷靜地跟對方和解呢,本來想好的台詞是怎麼一瞬間就都忘光的,還有一開始,自己到底怎麼會生起畢瑀深的氣,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很久之後,他再重新審視那天,才了解從那時候起一切就已經變了,自己的心態老早就偏離軌道了。